全球化与民族分裂主义

作者简介】刘 泓，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研究员，中国民族研究团体联合会副会长。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项目“‘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跨境民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路径思考的实证分析”（项目编号：2020ZLJDJT003）的中期成果。

【摘要】全球化是人类交往打破洲际和族际界限，相互依存程度不断加深的过程。在近年的国际舞台上，一方面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进一步推进，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日益发展，人类社会在不断推进步入共担风险、共享利益时代的相关举措；另一方面无论是相对欠发达的亚非地区还是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的西方国家，民族分裂主义对国家身份的诉求仍然层出不穷。

【关键词】民族分裂主义；现实表现；反分裂

    民族分裂主义是当今多民族国家民族问题的极端表现和偏执诉求。它以分裂主权国家为最终目标，不仅严重影响有关国家的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而且对地区安全和国家关系、世界和平与发展都构成重大威胁和挑战。当代国家95%以上都属于多民族国家，而一些大国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多民族国家，大多数均面临着民族分裂主义问题。据有关材料显示，当今世界有60多个比较有影响的民族主义分裂组织，并结合为所谓的联合国“无代表民族和人民组织”。这些分裂势力分布在几十个国家和地区，有的在国外公开建立“流亡政府”或“跨国组织”，有的则设立“地下组织”，还有的成立了合法或半合法的机构，通过向联合国递交请愿、向西方政要发送呼吁、进行街头政治活动等制造国际舆论，试图造成其独立建国目标的国际化，从而对相关国家的统一与稳定构成了不同程度的威胁。回顾近代以来世界历史的发展道路，民族分裂主义导致恐怖主义、战争冲突和国家裂变的实例比比皆是。

    全球化是人类交往打破洲际和族际界限，彼此依存程度不断加深的过程。一方面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进一步推进，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日益发展，人类社会在不断推进步入共担风险、共享利益时代的相关举措；另一方面，无论是相对欠发达的亚非地区还是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的西方国家，分裂主义对国家身份的诉求仍然层出不穷。

民族分裂主义因国别差别而不尽相同

    目前，民族分裂主义势力的现实表现，因国别差别而不尽相同。在自称“制度健全和社会稳定”的西方国家，分裂势力为得到民众支持、同情，避免激起包括分裂势力所声称代表的民族大众的反对，基本不再采取或放弃了暴力方式，而是选择了和平诉说的方式，如“全民公决”和向有关国际组织递交“诉求书”等以争取“独立”。但在一些被西方视为“制度不健全”“社会不稳定”的发展中国家，借助暴力图谋分裂依然是时常发生的现象。

    “老牌帝国主义”英国深受分裂主义的困扰。2019年年初的一项民调显示，12%的威尔士人支持自治。2019年5月，数千人在威尔士首府加的夫举行游行，呼吁威尔士独立。民族主义政党“威尔士党”领导人表示，“英国‘脱欧’引发的混乱”，说明“英国政府不适合治理或代表威尔士”。以脱离英国，重新成为独立国家为骛的苏格兰分裂主义运动，依旧没有退出近年的国际舞台。保守党人约翰逊出任英国首相后，英国“脱欧”的走向不断演化，激起了一向强烈反对英国“脱欧”的苏格兰的分裂情绪。分析人士认为，苏格兰有意借“脱欧”问题加速“脱英”进程。2019年11月，苏格兰最大城市格拉斯哥爆发数千人集会，要求2020年举行第二次“独立公投”。苏格兰政府官员斯特金在集会上宣称，“苏格兰独立已近在咫尺”。苏格兰的公投活动给北爱尔兰的“独立运动”作出了“示范”。从2017年开始到2019年，北爱尔兰民族主义政党借“北爱尔兰边界问题”久存难解之际，利用“硬边界”讨论大做文章。

    在欧洲其他国家存在的民族分裂主义力量亦不可小视。西班牙的分裂主义势力未能在2019年的国际舞台上偃旗息鼓。意大利右翼民粹主义政党、争取帕达尼亚独立的“北方联盟”，自2018年以来已成为执政联盟成员。在去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该联盟由仅次于“五星运动”和“民主党”的第三大政党跃居至最大的政党。其势力范围已经从意大利北部地区扩展到全国。

    民族分裂主义势力除在少数国家中表现为通过政治机制实现独立目标外，许多都是通过非法的方式来制造事端、从事暴力破坏活动。斯里兰卡内战在2009年结束后，“泰米尔伊拉姆国”分裂主义运动给民众带来的“恐怖记忆”似乎已成为历史。但是首都科伦坡及周边城镇的三座天主教教堂与三家豪华酒店，在2019年4月遭到了炸弹袭击，200多人死亡、数百人受伤。袭击事件打破了该国自内战结束以来相对平静的现实。2019年11月，泰国南部也拉府，发生了泰南分裂主义武装分子袭击当地公路检查站的事件，15人被杀、4人受重伤，造成了震惊全国的血腥恐袭。据悉，泰南在近15年来已有7000余人在骚乱和袭击中丧生。2019年12月11日，巴布亚新几内亚布干维尔自治区举行独立公投，近98%的投票者支持该地区独立。

    此外，有的分裂主义活动还直接危及到了多国领土完整和地区安全。相关活动多发生在历史民族为两个或两个以上现代国家疆界所分隔的地区，旨在实现民族统一独立建国或合并建国。需要指出的是，相关冲突的背后都有外部干涉力量的存在。发生在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和叙利亚交界处的库尔德人建立“库尔德斯坦”的独立运动就是一例。库尔德人的建国问题，属于跨4个主权国家领土，要求民族统一并建立独立国家的运动，但是对于相关主权国家而言，可谓分裂国家的分裂主义运动。

    同时，一些曾经沸沸扬扬的“独立运动”，2019年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关注的“悄然无声”的态势。加拿大“魁北克独立运动”就是一例。为追求“独立”而付出的代价，让越来越多的魁北克法裔切实感到，“纠结”于强调自身价值体系和制度安排的实现，就难以避免招致地区经济不振和族体力量消弭的结果。比较引人关注的是，在去年九、十月的加拿大竞选季，在往届大选期间闹得甚嚣尘上的“魁北克独立运动”，却呈现出一种相对平静的状态。

民族分裂主义是对“一族一国”政治理念与“民族自决权”原则的滥用

    作为极端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之一，民族分裂主义以强调本民族利益至高无上为特征，通过利己排他的方式，实现独立建国的目标。回溯分裂主义势力的诉求，我们不难看出，其“独立建国”主张的思想理念依据，是在近代欧洲产生的“民族统合主义”“一族一国”与“民族自决权”理念。但是，由于这些理念的本质是为民族分裂独立所准备的，有悖于现代国家主权建设和公民社会建设的时代要求，超出了少数民族政治权利保障的一般原则与限度，因而在国际社会包括在国外一些少数民族中间，一直都是非主流的民族政治观念和诉求。

    不容忽视的是，民族分裂主义追求的“独立建国理想”缺乏历史与现实依据。众所周知，相关地方从来就不是一个统一的政治地理单元，也不是单一族体居住的地区。其所坚持的“民族统合主义思想理念”，试图改变民族主义运动的实际过程对弱小民族造成的不公正，但是此举意味着要打破现存的国家格局和国家边界，并且还可能伴随着对其他族体成员的排挤，从而造成新的灾难。因此，“民族统合主义思想理念”在当今国际社会被普遍视作一种破坏性的力量，为现代国际秩序和主权国家所不容。

    民族分裂主义势力提出的诉求，也是对古典民族主义“一族一国（one nation, one state）”政治理念的误用。民族—国家（nation-state）构想只是相对于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统治制度具有先进性和积极意义，并不能解决人类社会全部的民族问题。由民族—国家的理想开始，以多民族国家的现实告终，成为近代以来世界各地民族解放运动和国家建立过程的普遍规律，民族—国家实际上是由一些强势民族裹带一些弱小民族形成的多民族国家。世界上相邻的民族—国家，没有发生冲突（包括战争）的例子凤毛麟角。自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建立以来，民族主义致力建构的民族—国家纷纷问世，随着其所奉行的理念传播开来，世界各地不得不面对不绝于缕的民族分裂主义活动，以及接踵而至的无休止的民族冲突与民族战争的灾难。

    民族分裂主义势力所追捧的“独立建国理想”，还是对“民族自决权原则”的滥用。民族分裂主义势力通常自诩为本族利益的代言人，要求行使民族自决权利，从而挑战主权国家领土和主权的完整性。需要指出的是，与维护国家主权密切相关的当代“民族自决权”，以反对霸权主义为基本政治目标的，其应用范围限于国际社会维度而非主权国家内部。20世纪中期以来，一些西方国家将崇尚“人权高于主权”作为推行其霸权的幌子，一些滥用“民族自决权”的民族分裂主义势力因此得到进一步的鼓舞。

国际社会反分裂的举措层出不穷

    旗帜鲜明地反对分裂主义已经成为当今国际社会的主流。反分裂的举措层出不穷，为世人亮起一道道风景线。

    西班牙在反分裂问题上一直态度强硬，并得到诸多西方国家的支持。2019年10月14日，政府对倡导加泰独立公投的9名领导人，以煽动分裂等罪名，分别判处9至13年有期徒刑。同时，还向流亡在比利时的前加泰自治区主席普伊格德蒙特发出国际通缉令。尽管对“独立运动”领袖的判决引发当地一些民众的反对，但是西班牙总理桑切斯表示，“一定会坚决执行法庭的判决”。一些法律专家也纷纷表示，坚决反对加泰罗尼亚分裂主义。

    搁置争议、共同发展已成为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国际社会的共识。2019年1月，德国总统迈尔在对本国外交使团发表讲话时说，“民族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毒药”。2019年11月，德国总理默克尔表示，反对在伊拉克成立独立的库尔德国家，强调“我不认为建立一个独立的库尔德国家会有助于地区和平”。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在2019年大选前的多次讲话中表示，要“多讲社会共识、妥协和求同存异”。人民党党魁博尼尔宣称，我们不关心民众的种族或肤色，而是关心其“共同的价值观、文化和身份”。2019年10月，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鼓励喀麦隆当局，对在过去两年里于喀麦隆西北和西南地区开展“独立运动”并造成大量死亡与破坏的分裂主义者，继续采取建立信任与和解措施，重申联合国愿意在和解方面向喀麦隆提供协助。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严密防范、坚决打击各种民族分裂主义活动，是我国政府旗帜鲜明的主张。2019年9月，习近平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中再次强调，“推动中华民族走向包容性更强、凝聚力更大的命运共同体”，“对各种渗透颠覆破坏活动、暴力恐怖活动、民族分裂活动、宗教极端活动，要严密防范、坚决打击”。2019年10月，习近平在同尼泊尔总理奥利会谈时表示，“任何人企图在中国任何地区搞分裂，结果只能是粉身碎骨；任何支持分裂中国的外部势力只能被中国人民视为痴心妄想”。

    在人类社会利益高度融合，世界性挑战此消彼长的全球化时代，任何主权国家都难以单独解决所面临的问题。反分裂是顺应和维护世界各族人民意愿与利益的斗争。铲除民族分裂势力赖以滋生的国内国际土壤，“让各国人民更加幸福，让世界更加美好”任重道远。

编辑说明：文章来源于《人民论坛》2020年5月下(特)。